一场幻灭——《大象席地而坐》 | JP军士的孤独之心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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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综交杂的故事

影片的内容不过多赘述，不是害怕剧透，其实这部片子剧透也没关系，但故事实在有些长。

实际上，影片只讲述了一天之内发生的事，之所以会这么长，在于四个视角同时叙事以及大量的长镜头，停顿和留白。电影从高中生韦布，黄玲，混混于城和老人王金四个视角出发，每个人物都有其所面临的困境——韦布失手杀了学校的恶霸，也是于城的弟弟于帅。黄玲与教导主任的不雅视频被疯传。于城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并导致他自杀，而自己的弟弟也出了事。王金的女儿和女婿要求他卖掉房子搬去养老院。

事实证明，无论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依靠暴力保护自己的混混，还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在生活面前都是那么脆弱。最终，他们找到了同一个希望——去满洲里看看那只坐着的大象，这个希望将四个人的生活牵连在一起。黄玲面对丑闻时不知所措，教导主任却果断地抛弃了她。于城发现自己追赶了大半天的人竟和自己陷入了一样的困境，决定帮助他。王金被韦布的决心感动，明明自己知道事情难以改变，却还是和他们一起去了满洲里。

在通往“新生活”的大巴上，王金，黄玲和韦布都睡着了。于城因为被韦布的朋友李凯开枪打中了腿而不能前往。大巴在山间停下，大家下车玩起了踢毽子。就在这时，传来了几声象鸣。

丧气至极的镜头和台词

之前看黑泽明的电影时才开始注意所谓“镜头语言”，而在《大象席地而坐》里，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镜头的表现力。无论是导演中意的画面的灰蒙蒙的质感，还是一个接一个的长镜头，近景，以及手持摄影特有的晃动，都叫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由于是处女作，所以画面略显粗糙，这种拍摄手法很好地掩盖了这种粗糙感，而且还让电影显得更加真实。不过，出于这样的拍摄特点，如何把握影片节奏，对于导演来说显然是一个挑战。但所幸，胡波很好地掌控住了影片的走向，并且让其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生命力。

胡波在拍这部电影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而且还毕业于北电导演系，他自然明白如何让台词恰到好处地为影片服务。影片中有普通人的市井之语，也有文艺范十足的金句（当这些文青金句出现在人物口中时，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荒诞）。最厉害在于，每句台词之间的停顿似乎都恰到好处。你不能要求一个绝望至极的人立刻回答你的问题，他只会叹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一句句台词，一口口叹息，道尽了生活的无奈。

演技十足的演员们

我看这部电影之前，韦布和老人骂架那一场戏中，韦布的那个笑让我下定决心看这部片子。不得不说，彭昱畅的演技真挺不错，和章宇比起来也并不逊色。在我所了解的年轻演员里头，能有这种演技的屈指可数。只能说，彭昱畅这个金马影帝实至名归。

这部电影的演员，很多都是因为剧本气质独特，愿意以极低的片酬甚至零片酬出演。而且因为电影的投资只有仅仅60万，很多工作人员也都没有薪水。大家一起做喜欢的事，所谓“初心”，莫过于此吧！

来自花伦的优秀后摇配乐

随着影片的推进，音乐的层次也在不断地丰富。当我看到结尾时，也就是那辆大巴车在公路上行驶。熟悉的吉他旋律又响起，我突然感到一种东西在胸腔中爆裂开来。

我不知道花伦是怎么让配乐和影片如此契合的。现在我每次出门都会循环那首《坏孩子的天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身处四川盆地还是华北平原。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导演，花伦应该是最了解这部电影的了。

一点想法

我在看完电影后两天，购买了收录电影同名小说的《大裂》。我看了《大象席地而坐》这篇小说，发现剧本改动的幅度真挺大的。有意思的是，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而文中的“我”，即是电影中的于城。那么，于城没有赶上那辆大巴，是否也象征着导演没能找到自己的希望？

小说中那只席地而坐的大象位于花莲市。但根据我找到的资料，花莲根本就没有大象。小说的结尾，当“我”看到那只大象时，却发现它不过是被打断了腿。这个结尾可比电影绝望多了。

世界上真的有坐着的大象吗？我不知道，但根据电影和小说来看，胡波给出的答案是，没有。所谓希望，当你来到它面前时，才会发现生活根本没有一分一毫的改变。影片中的大象被从头提到尾，但却一个镜头都没有。影片的结尾，大家应该是在去沈阳的路上，那象鸣从何而来？还是说，那不过是希望的幻响？

《大象席地而坐》是胡波的处女作，也是他的遗作。在完成拍摄的几个月后，胡波自缢身亡。网上有人说胡波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自缢也是可想而知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困窘的经济条件还是与冬春影业的矛盾还是单纯的对生活失去信心导致了他的死亡，但我没必要猜测，即使猜对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并不觉得《大象席地而坐》是因为导演的自杀而被过誉，我也不认为胡波再熬一熬就能逃过死亡。我认为，影片很好，导演的自杀也为影片增添了几分厚重，但，献出生命，这个代价未免还是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