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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见宇航员,他们穿着笨重的宇航服,肩上印着美国国旗。我抬头看着天空,太阳高悬在空中,与几年后的偷渡途中,还有十六年后,客机前挡风玻璃上的并无二致。
几天前,我在佩罗高地周围的超市上班,一个带着黑色编织帽的家伙冲进来。手里举把手枪,眼神慌张,话也说不利索,只是看着我,汗水扭曲了眉毛。我看着那双眼睛,脸上露出几分讥笑。他拉动保险,以表示对局势的绝对掌握,在那一瞬间,他本可以扣动扳机。但他没有。他只是大吼大叫,叫声震耳欲聋。我弯下腰去打开收款机,将一叠现金递给他。他嘴角不自觉上扬,随后又阴沉下来,瞪我一眼,这成为我人生的又一个延续。真不幸。
当晚,我蜷缩在离我家几条街的酒吧。朋友说他搞来了赚钱的路子,一边又调戏着身旁的婊子。我没有搭理他的那些虚拟货币,或是股市,还有放债之类的鬼话。我抬头看看电视,上边是关于NASA的新闻,我的美国话很勉强,只能跟着读。大意是关于宇宙和政治的新计划。我情不自禁用手去触摸屏幕背后的另一个世界,某处没有人的秘境,无关呼吸,FIB,酒精和家庭。
不知过了多久,我吸够了二手大麻,在云雾缭绕间挪步出这里,心想或许刚刚该给自己来一根。湿冷的空气塞满街道,还有我的每一个肺泡。夜晚的城市属于放浪形骸和警察。醉酒者的无意义叫喊被警笛声裹挟,流浪者安眠在天桥下,帐篷中。我默念着一个墨西哥传说,关于一个哭泣的女人。我自言自语时偏爱用我生涩的母语——一个不善言语的人是这样的,独自在世界上流浪,最终连母语和名字都会遗忘。
回到家,打开手机,发现一条表姐发来的信息,说是我的母亲刚刚去世了——看看日期,原来是昨天。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虚伪地表达。我扯开染成棕色的床单,犹如我的眉头般紧皱。这条床单一定又酗酒了,我嘟囔着躺下。自从父亲带着我来到美国,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而我的父亲也在美墨边境被人谋杀了。我能活到现在,也许就是最伟大的美国梦。
我又做梦了。我梦见我的老祖母,我每年的亡灵节都会专门去看她。此刻她的背后长出一双翅膀,身着洁白如牛奶的长袍,整个头部笼罩于金色的光芒,如同一个太阳。老祖母或许返老还童了,用年轻少女的声音唤我过去,若不是她念叨着我的乳名,我决不敢相信。我卧在她的怀中,时间也仿佛窒息。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把我扯回现实,我下意识握了握枕头旁的手枪,睁开眼睛,发现是风在推门。不久风就停了,但我也睡不着了。我的脑中闪烁着很多亮晶晶的碎片,像玻璃碴一样,与我的神经互相伤害。
一道月光洒在门口,我想起来,月光也不过是经反射的太阳光,这还是当年父亲告诉我的。我说我想站在太阳上,他笑着说我将来可以在美国当宇航员。第二年,他死了。第三年,我在美国艰难求生,最后勉强找到个超市售货员的工作。
我最终放弃,点燃一支大麻。
一支大麻燃尽的时间,刚好够我从出门到坐上一架客机的驾驶位。
周围一片寂静,我看见飞机里的人们毫无知觉,笔直的坐在位置上,或者大睡一场。我是怎么到达这儿的呢?是劫道,还是说我其实是个飞行员?管他妈的,反正很好啦,很好。我又看看手臂旁的操作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按键,我凭借直觉启动了飞机。
如同宇宙的死寂。还有一股巨大的力,穿越每个毛孔,直击我的每寸灵魂。
我整个人陷进座椅,阳光逐渐刺破厚重的云层,我不断抬升,直至笔直上升,飞机的警报响了好一阵,突然又停下。我看看前方,一个巨大的火球。这就是太阳啊。
我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我明白了。在二十四年的身不由己和流浪之中,我明白了。
也许我是个天生的宇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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